一位16岁的少女听闻张充和去世的消息后哭了。两人素昧平生,我想多半是这少女悟到了充和的寂寞。可充和一生美满,陈平原说掐着指头算,北大中文系系友里,会写字的虽不少,但如此优雅,且有如此高寿的,没有第二位。我后来接着看这少女的句子:写着写着就哭起来了,充和于我,不仅是民国的一抹影子,更是我的人生榜样,习惯了一位百岁老人陪在“身旁”,如今却空留故纸浮灰,习惯总是最难改变。
原来这少女13岁时迷上昆曲,就因为张充和。无奈三年流水去,充和从倒影幻变为涟漪,少女文章写得简洁,名字也简洁,《哭充和》。这文章来自成都时代出版社一本新书《从陕西街到树德里》。书名题字来自我的好朋友霍晓,就是御翠草堂主人,微·美术馆当家人。他和出版社的龚老师,一位温和的出版人,都给我推荐这本书,我要来看,起初不经意地翻,到后来倒像本“小园即事”了。
《从陕西街到树德里》适合有女儿的父母读读。它莫名带着少女文艺日记的色彩,以成都会客厅“宽窄巷子”附近少城长顺街为中轴,从陕西街到树德里一线,由南往北分布着成都石室联合中学、成都市泡桐树小学和成都树德中学(九中)等多所名校,作者曾小芮分别在这里学习生活,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我想它可以作为我们当父母的了解少女心态和文艺取向的一种重要参考。
比如“我总也忘不了那句话”里她说,我记得每一家店的样子和树叶的年龄。我的脚印和自行车的轮辙,铺满了长顺街这条少城背脊的每一块方砖,还有宽窄巷子。比如“一园蜀梅”里她说,每年除夕,我都会去草堂的梅园赏梅。除夕的午后,游人极少。那繁茂的红梅就从月洞里向外张望,脸上挂着赧然的微笑。
她好似在用自己的履历、游历、经历,描述一座古又新,东又西,长又短的成都!
曾小芮可能已经在文思上走在了同龄人前头,她的思维之塔可能已经烧成一片瓦砾场,所以你看她的书,前后文风的变化巨大。一个1999年出生的女孩,她听的歌甚至有“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有粉红色童言无忌,有泡小生活的点滴心雨,有内心里“帅帅的他”,有石室联中金黄的银杏叶子和书城里窃窃的安静,点题的陕西街,裘马清狂少年游,有突然就想去西藏的冲动,暑期美国游学的几篇狂文,蓬莱、西安、南京、广东……天啊,我发觉少女心才真是深不可测,她变戏法似的在一本薄薄的书里掏出那么多词汇与典故,那么多故书浮尘和痴迷。
《从陕西街道树德里》里的文字,好像是曾小芮在用散文给成都街巷找件春天装的风衣,一切都是新鲜的,少女心版的成都:春天找风衣,夏天流着贵妃的红汗,秋日望江楼,冬日草堂听雪赏梅……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小丫头笔头可不碎呢。(谢礼恒)